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血污中生长的玫瑰——评电影《南京照相馆》林毓秀一角

发布时间:2025-08-25  来源:文广旅局  浏览次数: 字号:【

1937年的南京城,硝烟如墨般浸染了天空,一副惨绝人寰的地狱景象。电影《南京照相馆》没有将镜头投向尸山血海的屠场,而是聚焦在一家小小的照相馆,这里藏了几个乱世中的小人物,正在进行一场挣扎求生的“密室逃脱”。其中有善良正直的邮差苏柳昌、富有担当的照相馆老板金承宗、舍命报恩的巡警宋存义,他们相濡以沫,互为牺牲,以人性的光辉照亮了一个民族的至暗时刻。在这些鲜活的人物群像中,还有一位女性角色,其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、耀眼夺目的人物弧光,成为影片中最动人的灵魂。她,就是由常州演员高叶饰演的林毓秀。



三次受难:林毓秀的蜕变之路

林毓秀的出场并不光彩,她委身于汉奸翻译王广海,日本人打进城,别人都忙着逃难,她却一身缎子旗袍,花枝招展,在气定神闲地学日语、画日本国旗。王广海对她说:“我会日语,你会唱戏,我们可以在日本人手下过上好日子。”她信了,以为只要做了良民,不但能活下去,还能继续追求她的艺术。

她的美梦很快遭到当头一击。她在戏院给日军表演,但野兽眼里并没有什么艺术,他们只想让演员“脱了衣服唱”。藏匿于此的巡警宋存义拉了电闸,让她逃过一劫。此时她还是抱有幻想,以为拿到通行证,就能成功“上岸”。

为了拿到通行证,她被王广海安排在照相馆,与阿昌假扮夫妻。随着跟阿昌和金老板一家人的朝夕相处,以及目睹日寇的暴行,她产生了疑虑,慢慢思考跟着汉奸有没有前途。第二次去给日军唱戏,她没有那么幸运,回来时衣衫凌乱,面庞红肿。这一次她看清了日军的本质,质问王广海:“日本人是畜生,就算他们嬴了,会把我们当人看吗?”这句话是对投靠敌人换取苟活的彻底反思,于是她把通行证让给了老金的妻女,将生死置之度外,从“一心求生”变为“敢于牺牲”。

老金的妻女拿了通行证,反而被推入死亡的深渊;日军图穷匕见,闯入照相馆大开杀戒;林毓秀被日军军官拖入房间,眼看要再次遭受凌辱;王广海为救林毓秀,死在日寇枪下。这一系列突变促成了林毓秀的最终觉醒:退缩无用,唯有抗争。面对倒在血泊中的曾经依赖的男人,她仅悲痛数秒,便迅速地在其身上搜出通行证,把记录了日军暴行的底片缝进衣服里,逃到安全区,交给外国记者,将南京大屠杀的真相公之于众。

影片最后,日本投降,战犯受到审判,旁听席中的林毓秀拿起相机抓拍下这历史性的一幕。这一刻的她洗尽风尘,目光坚毅,已经是经过血火洗礼的一代新人。



两场哭戏:高叶的演技高光

演员高叶奉献出了继《狂飙》中的大嫂之后又一经典人物。林毓秀前期的轻浮和虚荣,中期的迷茫和痛苦,后期的沉稳和凌厉,高叶把每个阶段不同的状态、气质都演了出来,而且没有割裂感,顺滑地完成了人物的转变历程。其中有两场哭戏尤其精彩,被网友誉为“生理性演技”。

一场是“不敢哭”的压抑。那场戏是林毓秀和阿昌被迫拍“亲善照”,在镜头前伪装中日友好。就在拍摄过程中,一声婴儿的啼哭干扰了日军摄影师的“灵感”,摄影师派人将婴儿从母亲怀里夺走,狠狠摔在地上,接着还将咽气的婴儿塞到林毓秀手里,拍一张“合家欢”。此时林毓秀的表情从极度震惊到呆若木鸡,摄影师叫她笑一个,只见她半边脸挤出生硬的笑容,半边脸止不住流下泪水,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。没有一句台词,也没有过多的动作,高叶通过细腻的表情和肢体语言表现出这个人物的恐惧、崩溃、悲痛,让整个场景的绝望感无比浓烈。

一场是“哭到抽搐”的释放。当林毓秀死里逃生后,翻找藏在衣服里的记录日军罪行的底片,意外摸到一张自己的剧照,那是阿昌答应帮她洗出来的。此时的林毓秀百感交集,她想到了前赴后继牺牲的难友,想到了被战争撕碎的梦想,想到了自己无处安放的屈辱,千言万语,只能用一场痛哭来表达。高叶的这场哭戏,已经不能用“演技”来分析,这是演员完全浸入角色后,脱离了技巧的操控,任由情绪去支配一切,是情感的呼喊,是灵魂的释放。

高叶在这部电影里达到了表演的至高境界,抹去自我,人戏合一,是真正在用生命演绎角色。



一地方言:常州的文化密码

1937年的南京是中国的首都,来自全国各地的人汇聚于此,操着各自家乡的方言。为了营造历史的真实感和现场感,影片中的角色也是南腔北调,其中林毓秀一口原汁原味的常州话,委实让常州观众感到惊喜。也许剧本里原先并未设定林毓秀是哪里人,是因为扮演者高叶的常州人身份而因人制宜,然而正是这一巧合,使常州方言成为这个角色的点睛之笔。

方言有助于塑造角色的性格。常州位于吴头楚尾,南北交融,常州话虽然是吴侬软语的一员,但相较于软糯的苏州话更偏硬朗,短快干脆,棱角分明。林毓秀也正是一位柔中带刚的女子,常州话更给她增添了几分泼辣、爽直的气质。

方言有助于袒露角色的真实心地。作为一个老江湖,林毓秀善于鉴貌辨色,见什么人说什么话。影片中她使用了好几种语言,对日军说日语,对老金一家说南京话,跟北方人阿昌说普通话,而只有在她跟自己对话、敞开心扉的时候,她才会卸下伪装,吐露出最淳朴的乡音。比如那段她拿着自己的电影剧照,用常州话说“我跟胡蝶一道拍过戏咯”,此时的她双眸闪光,表情如痴如醉,不管对面的阿昌听不听得懂,只顾喃喃自语,彷佛回到了那个最纯真的自己。

方言映现出角色的文化底色。林毓秀虽然没有一句台词说到常州,但在她身上能看到不少常州元素。比如在片花中有林毓秀给日军唱《四季歌》,《四季歌》源自常州唱春的“四季调”,经贺绿汀改编后,由常州女星“金嗓子”周璇唱红;比如她说“我从小学戏,唱的是梁红玉”,梁红玉江南抗金,在常州留下了很多传说,还编演成锡剧《三夫人》……这些或隐或显的地方元素,丰满了人物的血肉,拓展了人物的外延。

除了上世纪末根据常州滑稽剧团同名舞台剧翻拍的几部电影,常州话还很少出现在大银幕上,这次常州话的出圈,也给了我们地方文艺工作者一点启示:在文艺作品中宣扬地方文化,绝不是直白地堆砌地方元素,而是要为剧情服务,为角色赋能,润物细无声,才能使受众自发地产生兴趣和喜爱。



林毓秀是电影《南京照相馆》塑造出来的一个全新的女性形象,相较于以往同类题材中的女性总是被侮辱、被残害,这个角色在苦难中淬炼,在斗争中觉醒,凭着坚韧的毅力走到了最后。演员高叶凭着对人物的深刻理解,将这个角色演得入木三分,并且巧妙运用常州元素,赋予角色一份独有的“纸城铁人”精神。林毓秀的故事,是那个时代无数中国人的缩影,她提醒着我们要铭记历史,更要珍惜当下。

(作者言禹墨,系一级编剧,常州市文化艺术研究所创作部主任,江苏省曲艺家协会副主席,常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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